【冈纳X丹尼】Hello puppy(8)

纯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并不浓烈却也无法忽视的消毒水味,走廊上传来的不甚清晰的交谈声,窗边挂着的深蓝色窗帘,还有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瓶愚蠢的花。Gunnar苦着脸把目光投向上方输液管里用能急死人的速度一滴一滴落下的透明药剂,觉得被强制戒毒那会儿都没这么无聊到快把他逼疯。

不就是胸口中了一枪,用得着住院住这么久么?头几天大伙都轮班盯着他,他不爱说话,但是看Doctor和Christmas损Barney还是挺有趣的。后来他们渐渐地不一起来了,再后来每天来一个人陪护变成了两天来一次,再后来Gunnar觉得他们可能死在任务里了,因为已经四天没人来过了,只有那个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小护士,因为某种要隔五小时打一次的药每天半夜两点坚持把他扎醒。

糟透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穿白西服的死胖子,现在Danny还在他手里。

Gunnar狠狠地用手捶了一下床边,然后吃痛的缩回来——扎针的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

这一切真他妈烦。大块头恨恨地磨起牙。

“打扰了Jensen先生,我来给您换甁……Jensen先生?!”

房间里回荡着风声。护士攥着玻璃瓶愣在门口,窗帘被风扬起露出大开的窗户,午后的阳光照在空无一人的病床上。

 

“你为什么不出手!说!你为什么不杀他!”

又是一巴掌。Danny被打的趔趄几步。牙齿划破柔软的口腔内侧,血腥味蔓延开来。他侧头吐出一口血沫,脖颈随动作被坚硬的项圈边缘划过,火辣辣的疼。车库阴暗又潮湿,Bart的吼声带着回音,震得耳膜生疼。Danny的眼睛有点失焦,他晃晃脑袋让自己不去注意腹中的灼烧感。

“说啊!为什么!我让你杀了他,你为什么不动!”Bart眉毛上贴着胶布,下面的伤口已经结疤。他被揍了一顿,心情明显不会好到哪里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本应该听命于他的男孩——不,是狗——没有按照指令杀掉那个对他挑衅的男人。Bart气急败坏地抓住Danny单薄的肩膀强迫他那没什么焦点的眼睛看向自己,“你为什么不出手!”

“不能杀……”Danny小声的喃喃着。那个纹身店里的男人的胳膊上有和Gunnar还有Gunnar的家人一样的纹身,一只站在骷髅上的乌鸦。他认得这个纹身,他还想问问那男人认不认识Gunnar,但是突然那男人就和Bart扭打在一起,然后Bart解开了他的项圈,大吼着让他杀掉那个人。

那个人,认识Gunnar吗?会像厚嘴唇的老兔子和额头很光亮的圣诞先生一样,和Gunnar打趣聊天,一起笑吗?然后只凭Bart的一句话,自己就要去扭断他的脖子,他就再也不能笑了,就像Gunnar一样……Bart的怒吼声根本不用去在意,Danny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杀掉了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也是谁的家人吗?他们死掉之后,家里的其他人也会像他失去Gunnar一样伤心吗?Danny早已习惯在阴暗的笼子角落流血,那不可怕,因为血不再流的时候伤口也会痊愈。但是流泪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就算眼泪流干,伤口也不会长好。永远不会长好。

被拖着塞进车,被拖下车扔在地上,被骂被打,很久没有食物的胃灼烧般疼痛。

这都不可怕,所有的疼痛都会过去。

可是“Gunnar已经死了”这句话不知道在哪里划出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没法贴上胶布,没法愈合。

“不能杀?!我是主人,你是狗,主人决定该杀谁,狗只管按照主人吩咐!”大声的吼叫又牵动的嘴角的伤口,Bart气急败坏地掏出枪指着Danny的额头,“我要杀了你!”

我死了的话,我的家人也会伤心吗?老兔子先生,圣诞先生,道路先生,话唠先生,Gunnar说他们是他的家人,那也是Danny的家人。Danny圆睁着眼看着面目狰狞的Bart,自己还没有好好和他们说过话,还没弄懂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Bart看着男孩的眼睛咬咬牙,反手用枪托狠狠砸在Danny头上,“把他给我关起来!”

铁质的笼门拉开,Danny被一把推进去。从台阶上滚下,他脱力的任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撞在墙上。Bart在他额头上打的那一下非常重,Danny甚至没法集中自己的思维,许多记忆中的场景不受控制的在他眼前晃过。阳光下的妈妈弹着钢琴,橱子门缝中看到的妈妈和那一大片血迹,Bart的鞭打、训斥,无数在自己面前哀求着的脸,Gunnar低下头微笑着看自己的眼神,Gunnar的大手包住自己的手教自己用勺子的温暖,老兔子和圣诞先生看自己那好奇又温和的表情,以为自己必死时睁开眼Gunnar挡在自己面前露出微笑,还有枪声、尖叫和血。Bart狰狞笑着的脸。

Danny抱住头,将自己蜷成一团。

 

“Danny?”

Bart那张笑的很丑陋的肥脸在上方探出来,“乖孩子,吃点东西吧?你饿了两天了。”他似乎有惊人的恢复能力,才过了两天,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几乎看不见了。Danny木然的接过那罐冰凉的意大利面,用手捞着面条送到嘴里。Bart似乎很高兴,“这就对了Danny……你是条狗,就应该像只狗一样,吃我的,帮我干活……我们还是一家人,对不对?”Bart突然用力拽住Danny脖上的项圈,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去做事情,把我们应该得到的钱要回来,你说对不对Danny?”

Danny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Danny,有时家里……需要一点悲剧,那样才会让大家团结。”

车里的时间基本都是Bart的演讲时间,这点每个手下都知道。外面下着不小的雨,湿滑的路面导致车子开得缓慢还有些颠簸,但这一点也不影响老板的心情,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手势,“家人就需要团结,就应该在一起……”

“当然啰,老大!”驾驶座上的George也兴致勃勃地接话,“就像我跟我在黑潭的老哥,我们以前天天……”“搞什么!你那什么态度?我在说话!”演讲被下属打断的Bart看起来很生气,“我有叫你多嘴吗!”“没有,但我以为……”“你能给我闭嘴吗!”Bart有点被惹火了,这个手下根本不懂气氛,以为自己很机灵其实就是在弄巧成拙,“害我头都晕了。”他从副驾驶座侧过头去问在后座沉默着的Danny,“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家人。”Danny很快接话。

“对,对。”Bart很满意。

“他们应该要聚在一起。”Danny定定的看着方向盘。

“没错,家人就应该聚在一起——”Bart又手舞足蹈了起来。

“不论如何。”Danny移开视线,狠狠地看向Bart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

“不论如何!”Bart很高兴自己养的狗能听进自己的话。

Danny盯着方向盘又看了一会,突然扑上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Bart蒙了一下才下手阻拦,但Danny已经成功的抓住了方向盘。他狠狠地猛转,George又用力掰回来,“Danny,你在干什么!”

车子在路上歪歪扭扭的冲刺着,车里的三个人乱成一团。眼看着Danny转着方向盘往墙上拐去,George慌乱中踩下刹车。地面太滑又在转弯,刹车的一瞬间轿车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过来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一片安静。雨水淅淅沥沥地淋在车的残骸上,冲散了鲜血的颜色。Bart和George都一动不动,Danny费劲地从后座的窗户里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爬出来。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晕,他稳了稳身子,直到视野变得清晰。这雨就像那次他和Gunnar初次见面,Danny环顾四周的时候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异物。他抬起手打开项圈扣,摘下那个冰冷的束缚扔在雨水、鲜血和玻璃碎片里仿佛它也是事故残骸的一部分,然后有点踉跄但却坚定地转身离开。

 

逃离医院的感觉比越狱还开心。Gunnar哼着小曲嚼着三明治上楼,谋划着回去拿上装备就血洗Bart的老巢。一想到自己像个英雄一样杀掉老混蛋救出瑟瑟发抖的Danny,对方向他投来崇拜的眼神,Gunnar就忍不住嘴角的上扬。他心情大好的拐过弯去走向自己的家门,突然感觉门口站着什么人。

不会吧,小护士都找到自己家来带自己回去了?

空气中搀着难以识别的血腥味。Gunnar愣了一下,突然快步奔向前去。真的是Danny,他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件麻袋般的衣服,头上像初见时流着血,但眼神却没有那时的疏离。他看到Gunnar的时候眼睛里盛满了惊讶,然后在Gunnar开口之前就扑进了对方的怀里,“Gunnar!Gunnar!Gunnar……”

雇佣兵伸出一只胳膊环住伏在胸口的孩子,用另一只手揉揉他刺猬般的短发,“Puppy乖,Gunnar在这里。”

“Gunnar,他说你死了……”Danny的声音有点呜咽。

“老子不会那么容易死……puppy你是哭了吗?!别哭puppy!”感觉到胸口衣服被浸湿,大块头表现出了罕见的慌乱。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帮Danny抹去眼泪一边掏出钥匙开门,“男孩不能随便哭,而且我在这里呢,活生生的。Danny,不哭了,我们回家了。”

多日没人的屋子有点黑又有点冷,窗户没关雨都落进来了,但Danny一点也不介意。他紧紧抱着Gunnar的胳膊随他走进这个不甚舒适的小屋,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哪里或哪个人比这个又小又黑又冷的潮湿房间还有身边这个又可怕又粗鲁又不会说话的大块头更好了。

“我……回家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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